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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与迷茫

金吉 / 2024-09-20


一个月前的周日,我去罗德岛的一个海边冲浪。因为对自己在海里游泳的能力没有一个很好的认知,我游到了离海边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去等浪,所处位置的海水深度远高于我的身高。海浪一波接一波,最初我在掉落冲浪板的时候还能在几秒内再爬回板子上,这让我变得盲目自信,在随后浪的高度和频率都增加了时候也没有及时往岸边游。随后,我被一道浪打下冲浪板,因为体力的消耗和浪频的增加,我数次尝试游到板子旁边都未果,急切游到板子旁边的过程中呛了好几口海水,在那一个瞬间,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,今天我可能就要消失在这片海里了。

当然,我现在写下这段话,证明我还活着。对生的渴望让我顺着脚绳拽回了冲浪板并且爬上板子,但是差点死在海里的经历让我无心继续冲浪,只想赶紧上岸。在返回岸边的过程中,波折也是不断,因为我离海岸比较远,浪大且方向不定,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把我往海里推,不管我怎么朝岸边划水,我离岸的距离仿佛都没有缩短。我已经在预想如果我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划回岸边,要怎么样寻求救援了,可是罗德岛的这个海边,因为没有细软的沙滩,海边几乎没有人,只有几个其他冲浪者和我一样在海里飘着,在我能看到但是又不能用言语沟通到的地方。可能上天又眷顾了我一次,浪在某一时段稍有减弱,我不懈的划了十几分钟后,重新回到岸边,草草的结束了冲浪,返回波士顿。

还未从濒死体验的惊恐中恢复,隔天我就收到了A村友人的信息,我们的一位共同好友白姐,在确诊胰腺癌晚期三个月之后,离开了。我和白姐相识于去年5月份,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读到了白姐在小红书上分享她在ISU打羽毛球,参加 Iowa Open 等比赛的经历。 说来也巧,当时的我正处于博士毕业前压力最大的时期,正想尝试一些新的运动,于是在看了白姐的文字后,我决定走进 Forker Building,从零开始学习打羽毛球。白姐年近六十却看着特别年轻,她是一位时尚达人,球场上总会穿着精心搭配的服装和鞋子,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。白姐从四十岁开始学习羽毛球,几年前获得过 Iowa Open 的一个小组的女单冠军,两年前也获得过 Iowa Games 的 C 组混双冠军,由此也能看出白姐在羽毛球上是下了很多功夫的。对于白姐的患病,我是在今年四月末回村访友的时候偶然知道的。毕业后,我每次回到村里,都会去白姐家坐坐,跟她聊天。四月末我联系她的时候,她告诉了我自己的病情,我听到后十分震惊,隔日便去到她家中与她见面。患病后的白姐气色明显不如以前,身体也不允许她再打羽毛球。去白姐家之前我在心中作了很多预想,我以为白姐可能会面带愁容,可能会向我诉说命运的不公,也可能会落泪,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。白姐还是像以前一样面带笑容,给我泡茶,请我吃点心,我们整整聊了两个小时,我一度落泪,可是白姐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任何担忧或是消极。实话说,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,六十岁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年纪,她本还可以美丽健康的度过许多年,但胰腺癌晚期,相当于生命已经被判了死刑。我想问她人生又没有什么遗憾,但是我没有问出口。我问了她一些关于情感的问题,她还是像以前一样,为我解答,为我开导,给予我岁月沉淀下的智慧。

离开A村的时候,我跟白姐说夏天我可能还会再回村里一趟,到时候再来看望她,她说好。之后,我们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聊天,我询问她的情况,每次她都说自己还好,化疗后状况还不错,这也让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,但不知,上一次就是永别。我和白姐的聊天记录止于七月十二号,白姐的小红书我还是会经常翻看,她走了,我很想念她。

过去的这一年,我常常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活着。别担心,我没有任何轻生的想法,我只是想不清人生的意义。有关人生的意义这个问题,我从几年前开始思考,至今也没有想通。诸位可以觉得我是吃得太饱了,在无病呻吟。和远在地球另一边,现在还饱受战乱折磨的人相比,我的生活是如此轻松,但是我还在为人生没有意义而迷茫。是的,我还在迷茫。